张明：中美贸易战步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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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国内政策制定者和学术界严重低估了这场贸易战升级的可能性及其可能的负面影响。我们必须为贸易战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做好准备。

作者:张明，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大家晚上好。我很高兴接受王新老师的邀请，来到新金融联盟与您交流。今晚，我想给大家做一个关于中美贸易战的简要报告:

1.中美贸易战升级的背景；

2.回顾历史，中美贸易战的案例可以比较，从中可以吸取教训；

3.展望——如果中美贸易战进一步升级，中美各自可能出台的政策；

4.中美贸易战对中国经济的潜在影响；

5.对贸易战趋势的几点看法？

问题1:为什么中美贸易战会在这个时候发生？

我认为一个非常重要的背景是，2017年，美国商品贸易逆差几乎接近历史峰值。

从这幅图中可以看出，到2017年，美国的货物贸易逆差已经超过8000亿美元，这与2007年美国货物贸易逆差的历史峰值非常接近。尽管这一赤字与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低于2007年，但特朗普政府非常愿意以绝对数额为例。

为什么美国的商品贸易赤字在过去两年有所扩大？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全球经济的复苏，尤其是美国经济和中国经济正在同时改善，而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后果之一是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持续上升。

看右边的图片。事实上，就中美贸易平衡而言，中美两国的统计口径相差约三分之一。根据美国的统计，去年中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约为3650亿美元。根据中国的统计，它可能只有2000多亿美元，但尽管如此，它也占了中国全部贸易顺差的大约一半。

如果你再看一下这张图片，这是根据美国标准计算美国贸易逆差的国家分布。为什么中国被带出来谈论事情？因为中国对美国的顺差约占美国贸易逆差总额的一半。中国、日本和德国可能都是贸易战的主要目标，而中国是其中的关键。

这是我演讲的第一部分:这场贸易战的起因是全球经济变暖导致美国的商品贸易逆差几乎回到历史最高点，而中国对美国的顺差占了美国全部逆差的一半，所以中国成了贸易战的主要目标。

问题2:回顾贸易战的历史

最能衡量这场中美贸易战的历史案例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美日贸易战。回顾这场贸易战的历史，我们可以从中吸取两个重要的教训。

第一个教训是，每个人都说贸易战是两败俱伤。但是既然双方都受到了伤害，美国为什么要挑起贸易战呢？事实上，在贸易战爆发后，至少在中短期内，对盈余国家的负面影响远远高于对赤字国家的负面影响。换句话说，如果爆发贸易战，贸易战在中短期内对中国的负面影响可能大于对美国的负面影响。

从上图可以看出，在1985-1986年美日贸易战达到顶峰后，日本的贸易顺差明显收窄，而美国的贸易逆差收窄更为明显。换句话说，贸易战在减少美国的整体贸易赤字(包括双边贸易赤字)方面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日贸易战的第二个教训是美日贸易战爆发后日本做出的让步，这对日本经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日贸易战达到顶峰后，日本政府做出了两大让步:第一个让步是日本政府实施了积极的出口配额管理，比如对出口到美国的日本汽车实施年度配额管理，即积极减少对美国的出口。

日本政府做出的第二个让步是在1985年与美国签署了广场协议。广场协议的核心是通过日元对美元的大幅升值来减少日本对美国的贸易顺差。从1985年到1988年，旗舰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大幅上升。由于担心本币升值对出口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影响经济增长，日本政府在1985年至1988年期间实施了极其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日本国内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的双重泡沫扩大。这两个泡沫在1990年和1991年破裂，每个人都知道日本开始了连续几个“失去的十年”。

在这幅图中，我们计算了日本名义国内生产总值与美国名义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可以看出，从1985年到1990年，日本相对于美国的名义gdp比率持续上升。然而，这背后实际上有一股火，一方面是日元对美元的大幅升值，另一方面是日本的资产价格泡沫。在1991年泡沫破裂后，日本与美国的gdp比率在过去二十年间呈现持续下降的趋势。

换句话说，日本的民族运动从繁荣走向衰落，与其说是在1990年泡沫经济破灭之后，不如说是在1985年日美贸易战之后，日本政府采取了不当的对策，这是中国政府应该吸取的教训。

以上是我所说的第二部分，即样本回合中的美日贸易战对中美贸易战给了我们两个教训:第一，短期内顺差国的损失可能大于逆差国；其次，通过大幅升值本币来减少双边贸易顺差可能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

问题3:如果中美贸易战今后进一步升级，美国将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我们会攻击哪些行业？中国政府将如何应对？

图为中国对美国出口的具体行业分布。左边是按行业的具体规模排序，右边是进口对美国和出口对中国的重要性。

这张表格是我想向你们强调的。平安证券宏观集团采用了一个五维框架来选择可能受到美国制裁的行业，并做出了如下五个假设:

首先，这个行业的盈余占中国总盈余的比例越高，就越容易受到制裁；

其次，该行业的进口与美国进口的比例越高，就越容易受到制裁；

第三，该行业对美国经济增长和就业的贡献越大，就越容易受到制裁；

第四，在这个行业中，中美产品的相关性越低，就越容易受到制裁。这是因为对产品相关性高的行业的制裁更有可能造成两种损失；

第五，这个行业在历史上经常被美国引用，而且更容易受到制裁。

经过这个五维度框架的筛选，以下行业在五个维度中出现了四次，即最脆弱的行业，包括:电气设备、机械、钢铁、有色金属、塑料橡胶、化工行业。

还有一些行业在五个维度中出现了三次，被制裁的可能性也很高，包括家用电器、纺织品和服装、家具、鞋类、皮革和非金属矿产。如你所见，前一类基本上有较高的附加值，而这一类基本上有较低的附加值。

目前，中国政府正采取针锋相对的策略。如果美国攻击我们更多的工业，中国政府将如何反击？让我们来看看美国对中国出口的工业分布。

也遵循的四维框架类似于上述框架。因为中国没有发动贸易战的历史，所以不可能使用第五维度。在这个四维分析框架之后，我们得出结论，中国最有可能对抗美国工业，如下表所示:

中国最有可能对抗美国的第一个行业是农产品(000061，诊断股票)；其次是运输设备，包括飞机，包括汽车；第三，有一些商品，包括废料、石油、天然气、矿产品、林产品和动物产品。

尽管中国对美国的商品贸易一直是顺差，但我们对美国的服务贸易一直是逆差。换句话说，我们一直在净进口美国服务。因此，中国的对策也可以从服务产品开始。请看下面两张图片:

第一幅图显示，中国与美国的服务贸易一直存在逆差，近年来逆差一直在扩大。

第二幅图显示，中国从美国进口的服务最多的是旅游和海外教育，其次是知识产权和金融。在这些领域，中国最有可能在旅游和金融领域与美国抗衡。如果贸易战加剧，中国可能会减少赴美代表团的数量，这与我们过去几年对韩国的做法相似。中国也可能减少从美国金融机构购买的服务。

刚才我们谈到了中美贸易战的升级，但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较量仍然集中在贸易领域。如果贸易战进一步升级，它可能会从贸易领域扩大。就个人而言，美国政府有三位继任者。如果贸易战进一步升级，美国可能会从直接投资、人力资本回报和多边领域对中国实施新的制裁。

首先，这幅图表明，近年来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规模增长迅速，美国是2016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最重要的目的地。

这个数字表明，中国对美国的直接投资主要是在一些附加值较高的行业或高科技行业，例如，最有代表性的一个是电子行业。

“301条款”调查结果显示，美国政府认为中国企业正在窃取美国知识产权，美国政府未来可能会大幅限制中国企业对美国高科技产业的直接投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一个机构是美国的外国投资审查委员会。

第二，近年来，中国政府通过“千人计划”和“长江学者”等人才计划，引进了中国血统的高端人才。这些高科技人才的回归为中国的科技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

2008年后，海外学生的保留率显著提高。此后，中国受理的专利申请数量也明显增加。我相信他们之间有许多内在联系。

然而，如果你注意一下美国的最新情况，美国最近逮捕了两名在中国获得“长江学者”的美籍华人科学家，称他们是中国的经济间谍。如果中美贸易战加剧，这种情况可能会更多。

这幅图展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实: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间谍案件中按种族分类的被告人数大幅增加，从不到20%增加到目前的50%。

可以想象，如果中美贸易战加剧，美国开始全面调查回国工作的中国科学家和学者，将对中国的技术进步产生比较大的影响。

第三，美国可以通过多边渠道对中国施加压力。一方面，美国目前正试图与欧盟和日本合作，在世贸组织框架内对中国提起诉讼；另一方面，美国可能重返tpp，而形成tpp倡议的核心原因是遏制中国。

问题4:中美贸易战对中国经济的潜在影响

第一个不利影响是贸易战的加剧将降低中国的出口增长率和中国的贸易顺差规模。在2017年中国经济触底的过程中，贸易部门的贡献从负面变为正面，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如果2018年贸易顺差缩小，将对我们的增长产生不利影响，边际影响仍然相当大。

第二个不利因素是，如果美国的贸易制裁扩大到中国更多的出口行业，这些行业上市公司的业绩和股价将受到负面影响。因此，不仅美国股市会受到贸易战的影响，中国股市也会受到贸易战的负面影响。

第三个不利影响是，如果中国反生产美国农产品，尤其是大豆，可能会导致国内通胀率上升超过预期。目前，中国对进口大豆的依赖已达到70%左右，而美国大豆约占中国大豆消费量的一半。如果我们对美国大豆征税或者从拉丁美洲进口大豆，成本将会显著增加。大豆价格上涨后，肉制品的价格也会上涨。因此，如果2018年贸易战加剧，中国的cpi增长率可能会超出预期。换句话说，如果经济下滑，通胀上升，这将是一种滞胀局面。

最后一个中性影响是，如果中国政府充分意识到贸易战的负面影响，它将采取一些政策进行对冲。例如，货币政策可能会更加宽松，强有力的金融监管可能会略微放缓，这将使中国2018年的经济表现更加稳定。

问题5:关于贸易战方向的一些评论

首先，我认为国内政策制定者和学术界严重低估了这场贸易战升级的可能性及其可能的负面影响。我们必须为贸易战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做好准备。因为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已经从接触转向遏制。遏制中国的崛起已经成为美国精英的一项重要要求。无论特朗普是否连任，美国未来对华政策都不会特别友好，而是将重点放在遏制上。因此，我们应该为未来更加复杂和艰巨的外部环境做好准备。

第二，我认为中国政府的对策应该是既僵硬又灵活，不应该过分让步，而不应该太强硬。毕竟，我们有2000亿至3000亿美元的贸易顺差，我们不可能平等地实施贸易制裁。此外，中国仍处于快速崛起时期，所以最好不要全面对抗美国。因此，在与美国打交道时，中国政府应该主动寻找更多的回旋余地，更明智地解决这一问题，而不是盲目莽撞。

最后，无论贸易战是否加剧，中国政府都应该避免陷入以下三个陷阱:

第一个陷阱是贸易战的升级可能影响增长，而中国政府为了稳定增长再次中断国内结构改革和系统性风险防范，这是极其致命的。例如，一旦出口增速不好，依靠货币信贷再次放水，依靠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投资维持短期经济增长，将进一步加剧结构性问题，系统性风险难以回归，中国政府应尽力避免。

第二个陷阱是日本没有充分吸取广场协议后的教训，试图通过本币大幅升值来减少双边贸易顺差，这对中国经济非常危险，因为本币大幅升值的结果往往是资产价格泡沫。

第三个陷阱是，一些学者称中国持有大量美国国债。如果美国打击我们，我们可以在市场上出售美国债务，这将导致美国长期利率上升，并将美国经济拖入衰退，这样美国将会不战而退。我认为这种观点过于天真和片面。

首先，中国目前持有的美国国债超过1万亿美元。一次能卖多少钱？假设先卖出1000亿美元，这确实会导致美国国债的市值大幅缩水，但中国政府手中剩余的9000亿美元国债也将大幅贬值，这意味着中国外汇储备规模将大幅缩水。第二，美国国债在美国金融市场交易，美国政府有许多套期保值手段。例如，如果中国人民银行一次性减持2000亿美元国债，美国政府可以授权美联储纽约分行全部买入，这样市场将完全被对冲。在更极端的情况下，一旦中国政府大力削减美国债务，特朗普政府可以说中国政府正在进行一场金融核战争，他可以宣布直接冻结中国政府持有的美国债务，或者宣布有针对性地违约中国投资者持有的美国债务。

特朗普政府显然降低了美国政府行为的底线，因此中国政府应该尽量不在这种情况下向民众发号施令。

好了，亲爱的朋友们，我的分享到此结束。请原谅我说得不对。欢迎批评和纠正我。谢谢你！

点评嘉宾:朱

感谢张明老师精彩的演讲。大家好，我是来自龙门都城的朱。我很高兴今天有机会和大家分享我的一些观点。听了张老师刚才的讲话，我也觉得受益匪浅。张老师主要从宏观的角度谈了他对中美贸易战的判断，所以我只能从一个非常平民化的角度简单谈谈我对当前中美贸易战的看法。

谈到平民视角，我可能无法从政府层面来审视贸易战的起因、政治基础和发展过程。然而，作为一个经常与中美企业有业务往来的企业，贸易战确实非常紧张，目前的趋势是逐步升级。目前，中美之间没有退缩的迹象，所以新闻显示，中美仍然非常强硬。

如果我们从民族主义和民族主义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实际上没有讨论。然后，讨论的基础是我们是否可以先跳出二元论的背景，然后看看我们是否可以从更高的维度做一些稍微有建设性的事情。

我想举个例子来介绍一下我目前对中美贸易战发展的看法:

小时候，我在甘肃兰州的黄河边长大。每个人都知道黄河的水很浑浊，但是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黄河对我来说很可爱。我经常赤脚去黄河玩。当我去玩的时候，我想，为什么我们称之为“黄河之母”的黄河有时会被淹？从那以后，我经常问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人。

后来，我接受了一个说法，古代治理黄河的皇帝对科学了解不多，所以很多皇帝把黄河拉直，因为拉直后，水流更快，交通更方便。但这是对黄河微生态的巨大破坏。一般来说，自然界的河流是蜿蜒的，有许多水坑和微循环。鱼在水里游泳时可以休息，一些芦苇也可以降低黄河的流速。这些微生态实际上是确保河流不泛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础。

然后我意识到这些小微循环在一个大框架中是多么重要。因此，目前，正是这些经常在中美之间开展业务的企业能够在中美关系中最有力地改善这一问题。这些企业非常需要保护。它们是黄河的水坑，需要休息的鱼和芦苇。

中美贸易战似乎只是一个经济问题，但对一些中国制造企业来说也非常残酷。当关税增加，生产成本迅速增加时，他们应该寻找什么样的出路？我认为最有帮助的第一步是确保他们有机会自救。如果他们可以绕道去其他国家销售，我想应该给他们提供这样一个房间。

举另一个流行的例子，如果结婚多年的人想离婚，他们怎么能离婚时彼此伤害最小呢？也许他们需要冷静下来。如果他们想挽救它，他们会偶尔为对方做一些感人的事情，不要互相争斗，因为这些问题是无止境的。世界是如此之大，如果这个舞台被这样一两件事占据，它实际上会浪费每个人的生产力。

作为一个民间企业，我们希望看到的绝对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贸易战，没有人能够最终打败任何人。谁不能打败谁最多，这肯定是一个两败俱伤，所以一个更好的办法是，每个人都可以冷静地思考，他们是否可以拆除不断建立的高墙一点一点。然后，真正把你的精力放在稳定的经济发展上。

今天，作为嘉宾讲解员，我不能说太多，但是我非常感谢张明老师普及了很多关于中美贸易战的知识，谢谢你的收听，谢谢。

(资料来源:新金融家园联盟)

本文摘自《张明宏观金融研究》。本文由平台/作者授权的金融网站发布。请不要擅自转载。如果你对干货有意见或文章，你愿意为投资者提供最权威和专业的参考意见。无论你是权威专家、金融评论家还是智囊团，我们都欢迎你积极投稿，进入金融网站的著名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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